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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需要一份把时间填满来换工资的工作 如果你需要一份把时间填满来换工资的工作

彭晓芸

      从供职于媒体的评论员到自由撰稿人到又供职于媒体,到全职去读书,离开那个叫做“单位”的地方,成为完全的学生身份,一年了。
      一年,我竟然没有什么强烈的身份转换感,没有什么激烈的社会角色不适感,这大概得益于此前的媒体工作所提供的那种相对自由的状态。就这一点来说,媒体工作仍然是一份内在价值相当高的工作类型。尤其是评论员工作,它竟然提供了给你自由研究你感兴趣的社会问题的思考空间、写作空间,颇有花钱请你读书的意味。
        对阅读与思考有持久兴趣的人,大概很难找到这样不坐班请你思考的其他工作了(类似的大概只有学术工作、研究类工作)。
       这一年,离职的媒体人很多很多,一种逃离衰落行业的情绪在四处弥散。究竟是媒体自身衰落了,还是读者长智慧、媒体失落了呢?抑或是社会生活的物质需求越来越高,媒体工作提供的收入让人日益失落了呢?不同的失落,背后有着各自不同的价值需求。
       如果说媒体这个行业受到新技术的冲击,因而衰败,那不对,应该只是传统媒体衰落,而不是媒体这个工作令人失去敬意,不是媒体这个工作种类对从业者失去吸引力才对。因而,不可避免的,需要正视一个问题,那可能是读者——受众的智商提高了,用传媒学界的语言来说,是受众的“媒介素质”提升了,傻子真的够用了,忽悠失去市场了。这是一种可能性。这个判断虽然有武断或乐观的地方,不过,值得仍在从事媒体工作的人慎思。说不定,抓住一部分提前长智商的受众,你就掌握了“让一部分人先变得睿智起来”的契机。这是说,致力于打造精英媒体的那部分从业者可以思考的地方。娱乐至死有娱乐至死的玩法,而且,已经玩得越来越高端了,各种娱乐节目也在日益提高娱乐的境界和智商。“中国好声音”难道没有智慧吗?
       那么,个人呢?其实最难的是个体的需求与纠结。那些真的因为媒体十年不长薪而离开的人,心里一定有纠结。离开之后,去哪里呢?有不少人去了企业,从此转换身份成为一个职业打工者或晋升为企业的中高层管理人员。如果他们原来的媒体工作性质和我差不多,是相对自由的,是负责提供内容的,而不是做市场的,那这样的身份转换一定是强烈的冲击。这意味着,你不能再享受不坐班的写稿生涯了,这意味着,你将进入一种模式:拿出白花花的时间换白花花的银子,就是标题说的,把时间填满了来换工资。
       这对长期自由惯了的人而言,是纠结而激烈的生活方式冲突。
       拿钱换自由和拿自由换钱,总有人做。前者如拿钱换个自由身,从婚姻中解脱,奔向自由恋爱的爱情,后者如无数必须绑在流水线上作业以谋生计的人。
      记得龙应台对她的孩子讲过一段话,大意是,我要你认真读书,不是因为期待你成名成家,而是,我渴望你将来是拥有选择的自由的人,即便你喜欢的工作是去给海马刷毛,那也得是你自愿自由选择的,我不希望你将来渴望拥有自由时间却不得不为生计去选择一个没有任何自由空间的工作。(大意如此,细节或有误差,作为一篇随意吐槽的博文,就不去查了)
       龙应台这段话非常真诚,她大概也是我见过的名人写育儿写得如此真诚的人。很多名人写育儿,写得实在虚伪得可笑,此处省略一万字,不赘述。
      把时间填满了来换工资,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将不得不压缩自己的野蛮生长空间,你将不得不把手机调到24小时待命状态,等待上司心急火燎的召唤,你将不得不舍弃自己的业余爱好,除非是出现在公司的联谊晚会或拓展运动,你将不得不因为朝九晚五的坐班疲惫而把下班时间的自己塞在沙发上、眼光呆滞地看电视,而不是看书阅读。很大的可能是,你将成为一个标准的职业人,而终身与读书人身份无缘。这个职业轨道意味着,你必须奔向年薪百万,否则,你就是失败而退的。
       当然,我并不赞同浪漫主义地美化读书人。因此,我又认为,对于一部分人,他们的特质是强有力地持续地奔跑着的,他们自身的创造性在之前的媒体工作中被极大地压抑了的,被媒体为吸引眼球而降低智商的行为激怒了的,那么,这样的人,倒是适合跑,跑去一个充满战斗性的地方,跑去那些先进技术行业追赶科技进步,跑去那些新兴行业引领创新潮流。这样的人,如果继续呆在玩弄读者的低智商媒体,是毁了他们的聪明才智。如果他们当中有人艳羡张小龙,如果他们当中有人致力于追求年薪百万千万,或者,干脆就是自己去创业,那么,这部分人,才是真正抛弃媒体的人,而不是被媒体抛弃的人。
       媒体将会抛弃什么样的从业者呢?大概是不上不下的那一部分人。娱乐玩不起来,高端端不起来,那么,对不起,无论娱乐性质强的媒体,还是精英媒体,都不再需要你了。什么,你会开会?对不起,那是领导的事儿,领导现在都亲自开会了,不再雇佣秘书。
      随意地写了这么篇随感,其实未必是写给曾经的同行,倒更像是写给大学生的。对大学生来说,精准定位自己的特质和需求,其实是最困难的。那需要某种顽固的偏执,需要一种把自己的人生窄化简化的魄力。
       我就从来认定,我绝不是什么年薪百万的人才,更不是一个坐班的料,从大学时代起,就致力于追求“读书像工作、工作像读书”、“生活像工作,工作像生活”的极简人生。而今想来,懒到极致也是一种勤奋。只有这么懒了,才能过一种如此勤奋地读书写论文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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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晓芸

彭晓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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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供职南方报业、时代周报、凤凰网、央视经济频道等媒体,现为中山大学哲学系在读博士生。 本人原创作品,如有商业用途(包括纸媒、电视、网站、移动客户端)转载,须经本人授权同意并支付稿酬。 联络方式:微博私信或微信公众平台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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